慕容伸手将那酒壶递到他面前,摇头说到:“日照落了,烛火尚未映照,一时间看不大清楚了。劳烦世子帮我看看,这可是“银耳扁嘴壶”?”

    说罢,诸人又是哄笑,尉迟骥知道他们是笑话自己不懂此间规矩,但见御知高兴,自己也就跟着哈哈大笑。

    当晚,诸人又教了尉迟骥飞花酒令,两壶饮尽又添了两壶,御知春瑶也陪着饮了两盏,方酒罢尽兴,直至夜深方才散去。送至院中时,尉迟骥说这偌大院子只此一个树不比使馆中间那凉亭舒服,御知便顺嘴唤了春瑶等暖和了搭一凉亭出来的事来。

    “难为你惦记,待三月再搭也是来得及的。”御知道。

    春瑶却道是慕容公子指点。三月搭虽来得及,可周围的花草却要待一两个月方能长出来,若周边无其他花草,确实显得冷清。而且三月时节家家户户都要修葺,好的匠人早被人家提走了。值此冬日,备下凉亭所需空间、路石,再埋好花草,复重新添上土坯泥砖,待三月工匠再搭建起来可以便捷很多。

    “他说:到时候草长莺飞,便可纳凉于亭下,四下繁花盛开,头顶银杏蔽日。若能与三五好友共聚,便是最好不过了。”

    春瑶学着慕容端玉说话,御知却捂着嘴笑了。

    “你啊,学得倒是有模有样。”

    说罢,外间喊了春瑶过去查看灯笼挂的如何,她便赶紧去了,走时还嘱咐青萝仔细着后厨午膳备得如何了。御知见院中诸人劳作,便回身坐着了,伸手摸到榻边那本《红拂女》,又细想起刚才春瑶所说的慕容公子的心思,心里泛起一阵温热。自己虽身处天家,吃穿用度一应俱全,上有天子照拂下有侍女伺候,但却并未见有一人如此细致体贴。那日闯宫,他也未曾拦着说什么,是知道自己心意坚定,或是自责内疚不敢阻拦?复又想,他被圣人摘了功名也是受到了惩罚,叫他十年寒窗苦读却只得一个永无录用的下场,若是一般学子怕是只能回乡耕田为生了,好在他于京城内有些名气,诗词字画也可换的一些银两。可惜了安别姐姐,这几日不知道如何了。

    正思虑间,青萝迈步进来。“公主,外间来了一位女子,说是蜀中姜家的,可穿着打扮...”

    话音未落,青萝所说那人已迈步进了院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高喊道:“御知妹子,我来看你了。”

    “凝姐姐!”

    来人正是蜀中姜家长女,如今嫁给中书令刘玉溪之子刘文备的新妻姜凝。说来也奇,刘玉溪出身名门,生于书香门第,自己也是旧历年间的状元,自新历开元以来步步高升,后又主考新历科举六次,于文官阵营中名声显赫,大有与尚书令李如山平起平坐之势。如此家族又有如此权势,儿子刘文备却只做了一个文录编纂的小官。大婚之日,坊间多有传言,说蜀中道家的怕是看上的不是儿子,而是这中书令,也有人说蜀中道姜家也是名门之后,刘玉溪年近古稀,撑不了多少年了,他刘文备一个编纂能娶...纂能娶到他们家的女儿那是八辈子修不来的福。

    各种话传到刘玉溪耳朵里,儿子多有不忿,可他却不管不顾,只叫他耐住性子多读圣贤书,以静待动。他虽静了,可姜凝却是个耐不住的,自幼习武,一般的流氓土匪在她手里过不了两三招就得乖乖投降。今日这一身束发紧腰的利落打扮,若是配上刀剑,更像是个江湖人了。

    “妹妹!我可想死你了。”姜凝进来暖阁,赶忙上前来四下端详,好似怕她少了胳膊腿一样。看了一圈之后忽然伸手推她一把,噘着嘴道:“前几日我要来看你,你居然走得那么匆匆忙忙,害得我没地方去,只好回家呆着了。”

    御知方反应过来,又好气又好笑。便拉了她共坐在暖榻上,又叫青萝备了茶水点心,两人才打趣起来。

    御知先把那日事宜与她说了,姜凝方明白缘故,接着便又问她那日麟光殿的事,御知本不想再提,可想到安别姐姐如今独自一人在宫里,以后自己都不能去探访的话,或许姜凝可以常去走动走动,便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与她说了,却独留了那两张诗笺的事未讲。

    姜凝听她说了半晌,方才明了。“这状元郎的事情我倒略有耳闻,可他居然假冒名讳欺瞒郡主妹妹,简直就是活该!若是我知道,我也会揍他一顿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