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寒山向这裂开的水中走下去,周围晃动的墙壁全都反射着宝石切面一样的光泽,愈向深处这种切面感就越强烈,好像走入一个由无数水银镜子拼贴而成的房间,一些镜子能照出人影,一些镜子中就只有混沌的雾气,还有一些映照出不在此地的景象,抑或是辽远的星河。在这无数镜子的尽头,她看到玉成砾。她盘膝坐在一泓碧水中央,闭目单手掐诀,那张脸颊看着与鸦鸦差不多年纪,还带着小孩子的稚气。“唉,”玉成砾说,“前世我到底欠了你多少债啊,这才几天又看到你一次。”随着她睁开双眼,周遭无数大大小小的镜面开始映射出玉成砾的形象,大多数是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可也有她此前青年的样貌,某些镜面上她身穿法袍,某些镜面上她身着素色的宽袍大袖,在很不起眼的一片小镜子上,嬴寒山看到无边无际的海,一个疲惫的渔女蜷缩在小船里,嘴唇干涸,眼睛无神。“别看太久,”玉成砾说,“容易伤到神魂。”“你穿成这样来找我,应该已经对这里出事有数了,”她打量了一下嬴寒山身上的青云宗制服,“说吧,什么事。”“唔。”嬴寒山看看周围,没地方能坐,干脆就找了处平地坐下。“有人要杀你,你知道吗?”“知道,”玉成砾说,“死在这个屋子里的都不止两拨人了。看到这些镜子了吗?它们能照出来者的本来面目,有戴着面具想装作谁混进来的,都不能得逞。”哇。嬴寒山想,那万俟擎那个计划未必会成功啊。“外面的人打算泼你脏水,你也知道吗?”玉成砾稍一颔首:“能猜出一点。”嬴寒山大致把事情对她说了一遍,玉成砾脸上没有什么意外的神情。“他们是会干这种事,不过喊我去对峙我也不会去。”她抻了抻筋骨,“我又不是谁养的系犬,吹一声哨子就往那里跑。”“不过,你带周政来,还是在我的意料之外的。”她说,“我不打算理他们,他们敢来硬的,我就敢把九旋峰封山。不过如果你打算和周政闹点什么,我也可以一并帮个忙,算作凑热闹。”啊?是吗?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闹个大的很对不起这张角色卡啊。“还有个事。”传达完前一段之后,嬴寒山把话题转到第二件事情上来,“你上次对我说了一次王道修士的事情,对吧?”“是。”“……上次,你没有把全部真相告诉我,对吧?”玉成砾定定看着嬴寒山的脸,有些微妙地笑了一下。“要是九旋峰我座下那些傻子有你脑子好用就好了,真的。”她说,“对,关于王道修士,有一些重要的细节我没对你讲。这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镜子开始收拢光芒,缓慢地转向玉成砾和嬴寒山。“你听我说完下面的话,就没有退路了,你明白吗?”我怎么不明白呢。嬴寒山想。这一路走来,太多人因我而死,我哪里还有退路呢。“其实一开始天地间是没有‘龙气’这种东西的。”玉成砾说,“那东西就是个残次品,像是吃烧饼掉下来的渣子。”一开始存在于天地间的,是“人王”的力量。每隔一段时间,天地间就会出现一位人王,当人王出现时,力量就汇聚在他的身上。他作为人间的领袖对人间负责,使得人与修士平等,人无需跪拜,血祭,恳求任何神明来获得生存的力量,人间的气运也稳定,不会有漫长的乱世。虽然人王出现的频率并不稳定,但总体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