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

    建庆十九年暮春,昭狱。

    一穿了四爪蟒袍的华贵男子在潮湿阴冷的板路上立着,可他没什么站相,一手叉了腰,另一手正指着那个狱卒。

    “怎么程伯侯给我做事,先是儿子成了瘫痪,现在又下了昭狱了?”他像是忍了许久,将手里的玉扳指摘下来摔到地上。

    昭狱除了皮鞭烙铁印在皮肉上令人发寒的声音,亦有痛苦不堪,令人闻之胆寒的呻吟嚎叫。

    但昭狱其实常年寂静。

    因着严刑拷打已经将这些“重刑犯”折磨的体无完肤,皮肉寸断,神志麻木不清,更有甚者连呻吟声都发不出来了,苟延残喘着一口气,要生不得,要死不成。

    早就听闻昭狱是前朝留下来的旧狱,那时审问的都是前朝的罪犯,但后来大盈推翻了前朝,怕不是那前朝负责审判之人倒与大盈朝的罪犯血脉相连了。

    这处初初建立之时尚且每日用清水洗刷满是鲜血的石地,后来洗刷不迭,浪费人力物力,自从大盈的太祖皇帝设立了飞羽卫后,便免了这事项,久而久之,原本青黑的石板地在火光之下已经愈发朱红鲜亮了。

    就连昭狱的狱卒也非寻常的小吏,皆是隶属于飞羽卫。眼下面对太子的疯像,却是一手握剑,纹丝不动。

    楚慈的腿已经抬起,还未落在那个狱卒身上,却不知忌惮着什么,僵在半空停了下来。

    他忿忿甩了袖子,朝身后看去,那里正半瘫着一个人影,血淋淋的手指几乎露出白骨,攀住黏腻的铁栏杆,手上脚上的铁链已经粘在皮肉上,倘使他口中没有发出那声“太子”,说是死在此处化作烂泥也不奇怪。

    若是御史台最敬业的,天天上折子的言官来了,也不一定认得出趴在这的是那个曾经助力平反渡州的程伯侯。

    当初参与渡州平反之人,还有当时朝中首屈一指的大将军宁谦。

    宁谦许多年前便病死边疆,宁大夫人回京时失踪,短短几月之内,宁家就仅剩下一个女儿宁竹,令敌国与叛军闻风丧胆的宁家从那时起就算作是家道中落了,当年即便远在焕州,也几乎无人不知宁谦镇国大将军的威名,但许多年过去,上京城的黎民百姓也只知晓林秩远将军与夏泽将军之名了。

    改朝换代,亦无非如此。

    太子还立在那处,石门口却传来一笑声,“程伯侯这是因着私造军械进来的,您这是何苦来这昭狱呢?”

    楚慈回头才看到一着了丹红描金边飞鱼服的青年人,毫不避讳的打量着这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