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神官的教兵已经撤掉了,留在这座邯郸城里的,只有赵国的士兵。换句话说,这些士兵曾经和这位京一少帅朝夕相处过,算是珍贵的战友了。可楚京一,根本没想这些,他就是在愤怒,在出刀。只是,也许是愤怒过头,他的刀力道并不大,相对于一个祥元期高手来说,确实很小。当然,虽不致死,却伤了很多。此刻,人们惊讶于楚京一出刀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他们惊讶于别的事情。比如,楚京一的眼睛。他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对于李牧的离去,那些士兵都哭了,他哭根本没那么让人惊讶。所谓惊讶,在于他的泪水。那是泪水,却也是血水。他的眼睛里的泪,是血泪。大将军李牧是个高傲的人,对于他的处决,并没有用到外人,甚至天上的雪,也并不是他的催命符。只是,这雪依旧会下。李牧离去是石化,所以,这个刑场上只有沈君洛和楚京一的血,而如今,真的留着血的,只有楚京一。这几个月,楚京一一直在战斗,从初入南蛮到中原邯郸,他的休息与昏迷绑在了一起,一直徘徊在生死之间。急火攻心便是如此。只是与其他人不同,他的血不是吐的,而是流的。当然,他的火也不是上火,而是怒火。须弥乐,左锋,李牧。这些人都在见到他以后选择了死亡。什么圆寂,什么交托,什么交易。说白了,就是人没了。但他们那么强大,却都是为了这些弱小的,不理解自己的人死了,并在死后,才得以昭雪。楚京一看着天上缓缓落下来的雪,更加愤怒。这些都是好人。但为何,好人就是没有好报?这些人死之前都对他委以重任,算是托付吧,托付他们的意愿,让他也做个好人。然后,没有好报。 楚京一可以为了天下大义而做很多事,但这不等于赴死,漫无目的地赴死。这与楚京一活着的信念相违背,更是,异常违背。所以,身后那些士兵的哭泣,就和他的丧钟差不多。楚京一是个自私的人,起码,在死前比李牧等人自私。那么,他就是在否认赵国的这些士兵,否认像这些士兵一样的蝼蚁。是的,他看待这些人,如蝼蚁一般。楚京一是最底层爬上来的人,可如今,却视他们为蝼蚁。之所以有这种改变,就是在于,这些人的蝼蚁性质。并不是如蝼蚁一般渺小,而是因为,他们的思维如蝼蚁一般无知。如果是别人,拥有楚京一的这种认知只有高傲,像神官沈君洛一般。可楚京一不是别人,他就是自己,他有他独有的东西,比如,冥想之力。是的,如果用冥想之力去操纵这份无知呢?本就拥有冥想之力的楚京一,在愤怒之后大脑高速转动,一个念引发着千个念,总之,楚京一的思维在升华。而这种升华,很可怕。不,是这种捷径,很可怕。刚刚离开邯郸的周幽王忽然回头,惊讶的感受着城里忽然出现的那份念。而他身上的那枚本属于楚京一的护心镜,剧烈的颤抖着。东海,西蜀,北寒。当今世上所有的金丹圣人都在惊讶。因为他们是圣人,离飞升只一步之遥。所以,他们能够更加多的看到天。看到天的无情。只是那份无情,现在居然要降临人间了。“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胡为此时并没有埋头写书,他只一步就走到了这不老峰上。“他终究要进入圣人领域,这一点,他早晚要看到。”“正邪只在一念间,你这些年都没有教给他如何走出邪念,又如何让他踏上正途?”胡为愤怒说道。天启千年是掌教大寿之际,所有圣人都觉得掌教会有所行动,但谁都没曾想到,千年未来之前,楚京一的黑化才是使人间降临劫难的导火索。蜀仙看着楚京一,从十年前一直看到现在,他从没有看错过楚京一,到现在,他依旧没有看错。“我之所以不教他什么是正邪,就在于,连我自己都区分不了什么是正邪。”“那就不教了?那现在出手制止他吧!”胡为生气的打碎了一块石头。 他所说的制止,并不是一般的制止,而是以死为代价的停止。以楚京一的死为代价的制止。“你说得对,确实得制止,如果萨满有意向,你我联手。”“你他娘的真是疯了!”胡为破口大骂。如今世上圣人没几个。东海的龙王,北寒的萨满,西蜀的蜀仙和胡为以及那位周幽王。掌教从来不出手,龙王也如蜀仙一样在等待,周幽王不喜欢去而复返,至于萨满,蜀仙必须阻止他杀了自己最爱的学生。所以,胡为骂他疯了。这叫助长歪风。这叫助纣为虐。面对这样直白的谩骂,蜀仙只是认真的看着东方:“我教不了他,总有人能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