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立马像他儿子一样闭嘴不哭了。“你说你是乌家长子的儿子,峋阳王听信谗言,免了你父亲和其他长辈的官职,后来又抄了你们家,你带着家里人逃到道观,现在又来投奔我,是吧?”乌耀宗眼泪汪汪地点点头。“那你刚刚对观鹭喊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嘴唇嗫嚅一下,用了几分力气才发出声音:“那是此前观鹭堂妹与小子嫡亲的妹子观雁皆被伪王征召而去,乌家名声不显赫,王驾有召,我们也拖延不得……后来听说观雁与情郎私奔,为王所察,下令赐死了……小子这个当兄长的也是心痛,或是堂妹与妹子朝夕相处,感情深笃,所以暗暗地责怪起小子这个从兄了吧。”他一边说一边偷眼看嬴寒山的表情,看她似乎没什么激烈的神色,就小心翼翼地向下说了:“小子原是不怪堂妹的,唉!唉!也是做兄长的错,没有好好教导自家妹子,叫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白白害了自己的性命不说,也牵连了家族和观鹭堂妹。”嬴寒山瞥了他一眼:“怎么说?”他小心翼翼地赔上笑脸:“绝非是诟病观鹭堂妹!堂妹是家中一等一的守礼……不是,机敏!所以才得了大将军如此的爱重。是说小子没有看管好自己的妹子,叫她出阁前有了些纷乱的心思,虽说这受召入峋阳王府并非是个十分的好去处,但毕竟嫁即从夫,又不是像是观鹭妹子一样受了牵连要逃罪而走,怎么能跟着男子私奔了,牵连了家族不说,也牵连了观鹭堂妹呢。”他觉得这话说得应该没问题,乌观鹭身上穿着官吏的衣服,眼前这女将待她也有些好脸色。她这个堂妹向来是个能讨人欢心的,讨得了男人欢心,大概也讨得了女人欢心吧?既然这位大将军或是怜爱她,他就不好说什么关于她的坏话,话里话外把她摘出来,一点问题也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位女将的脸色并不好看。“我听闻,那位乌观雁是有未婚夫的。”“……绝无此事!必然是,嗯……有了什么误会。”嬴寒山笑了一声,用眼光在他脸上轻轻一剔:“你为均输官几年了?”“啊!回大将军的话,约莫是有三年了吧。”“那……”“观鹭和你妹妹被送进王府,距今几年了呢?”第190章 你在说谎即使没有事先听乌观鹭说过一遍真相, 乌宗耀这一番话在嬴寒山这里也毫无可信度。因为她见过失去父母并为之悲愤的人是什么样子。苌濯眼睛里寂静如磐石的死志,满身泥水的白门人踉跄起身时眼角的血泪,为什么, 凭什么, 这样的声音不用从口中说出, 也会从瞳仁里扎出来, 从伤口里淌出来。她见过,所以在她面前不可能作伪。这个年轻的男人睁大了眼睛,他短促地倒了几口气, 剩下的辩解卡在喉咙里还没吐出来, 就被嬴寒山一眼看得咽了回去。“我来说吧, ”嬴寒山漫不经心地绕着这个跪下的人转了一圈, “你们家是个普通世家, 长辈或许有在峋阳王麾下任职的,但声名不显。”但凡是个稍微像样一点的家族,都不至于拿自家长房的女孩打包成双生子这样猎奇的噱头去讨好上司。这个男人志得意满的样子不像是在家中受排挤, 他的亲妹妹应该也是夫人所生。蝇营狗苟到这个地步,可以看出来这一家子至少长房年轻人里都没什么出息, 长辈里也无人得志。“乌观雁前有婚约, 你们强令她退婚,又令观鹭与她装作双生女,献与峋阳王。在此之后, 你得到了这个均输的职位。”其实在这里应该丢失了一些细节,嬴寒山想, 峋阳王不至于收到一份礼物就随便把盐铁相关的官赏给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乌观雁遇害, 观鹭逃走。乌家亦获罪于王,不过……”嬴寒山用脚尖碰了碰他还算干净整齐的衣袖, “还没有到死罪的地步。你们倒是还勉强捱了一段时日。” “如今真让你落魄到不得不来这个敌营投奔观鹭的,恐怕是王被她一箭所伤,记起旧恨来了吧。”乌宗耀惊慌地挪动着胳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嬴寒山拽住领子半拎起来。“什么孝子贤孙,什么忠良之后,什么家中长辈遇害。你不过就是个用自己姊妹投机不成,受了报应,又想来蹭一口饭的无耻之徒。恐怕你现在还在记恨着观鹭那一箭吧,若是没有那一箭你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峨眉刺从嬴寒山手中滑出:“本将本就没必要留一个从峋阳王那里来的来历不明之人,更何况你没什么价值,动机可疑”“说起话来也叫人生厌。”峨眉刺的锋刃将要抹上他咽喉时他终于剧烈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涕泗横流地尖叫。“大将军且慢!且慢啊!小子……我不是全无用处,大将军容禀,我知军情啊!”嬴寒山张开手指,他就扑地一声一头栽在地上,哎呀一声,不敢哭不敢叫,很快缩成一团。“说。”嬴寒山垂眼看着他,峨眉刺在指尖转着,嗡嗡像是一只银翅的鸟。他飞快抬眼瞥了一眼嬴寒山手中的峨眉刺,又飞快地把头低下了。“大将军容禀,我任于伪王处,做的是均输官的活计,自然知道些关窍所在。大将军是有仙法傍身的人,若不是伪王坐下多邪修之徒,如今定然已经杀入王城取他头颅。如今大将军定然忧心于不得击破国师及其手下修炼邪功的爪牙,我正可助大将军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