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了很多,她考虑到了沉州南的动向可能是一个幌子,她甚至借了一点凡人之外的力量,但此时此刻,她还是小负于这支断后的军队。“他们的将军在哪里?”赢寒山问。或许是雾气干扰了判断,或许是谁也没料到会有烧船这一茬,沉州军细节上有些混乱。所以直到战斗结束,谁也没过去斩下那个写着项字的旗帜。赢寒山慢慢地走过去,绕过还保持着战斗姿态的尸体,稍微用一点力气甩开还挣扎着要抓住她脚踝的某只手,一直走到旗帜之下。她落龙弓没有杀死的那个人在这里。两把枪以一种类似于x的方式从项延礼胸腹穿了过去,枪的主人倒在地上,而项延礼手中的刀仍旧有新鲜的血迹。他半跪着,用刀支撑着身体,仿佛一个感到疲倦的旅人一样倚靠在旗旁。他大概已经听不到脚步声或者说话声,但当赢寒山在他面前站定时,他还是抬起头,没什么意义地看了她一眼。或许这一眼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正在消散的雾气中,某个迎面而来的事物。一匹青花马迈着悠闲的步子上前了,它背上还是项延礼熟悉的鞍具。他很轻松地站起身来,很轻松地伸手拽过马的辔头,没有人阻止他,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很慢。所以他顺利地骑上了这匹曾经的爱驹,从血腥还未消散的战场离开。有很多人很多马跟了上来,这其中有不少熟悉的面孔。他的副将一个看着远处的雾气,并不说话,另一个心浮气躁地问杨蹀在哪里,又因为没得到回应而闭嘴。喝一口酒吧,有人劝他。这条路太长了,喝一口酒提提神再向前走吧。项延礼微笑起来,他接过不知道谁手中的酒,喝了一口。青花马消失在雾气尽头,那个不知道在注视着什么的将领闭上眼睛。第184章 孤直者骨“求你了。”嬴寒山说。“你答应我, 除了杀人放火之外,让我干什么都行。”玉成砾稍微向前倾斜了一下身体,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汝罹患脑疾否。“你休想, ”她说, “叫螣蛇替你飞一飞也就罢了, 你叫我拔她的毛我是干不出来的, 你不如亲自去和她商量,看她打不打断你三根肋骨。”至少三根。系统帮了个腔。那条蛇打凡人都不收手,打宿主肯定更狠。嬴寒山想了一下, 肋骨提前开始疼。峋阳王撤了, 保全他精锐力量的同时也无可避免地丢了虓原, 现在整个臧州三分之二的土地都归于沉州军的管辖范围内。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是神奇的, 它的前任主人拼命折腾它, 它没有完全毁灭,而现在谁接过手来想重整旗鼓它,它也不会轻易恢复。裴纪堂不得不又开始大规模人事调动, 整理乱七八糟的内务,为空缺的岗位任命官员。一鼓作气追着峋阳王锤到王城下的计划还得放缓。而赢寒山的时间不那么够, 还有大概两个月的时间, 年末天雷就要来了。哪次聊天的时候玉成砾提过一次玄色属雷,螣蛇云雾之族,自有御雷之法, 黑螣蛇的羽毛经常被人拿去做延迟雷劫的法器,所以她不担心她螣蛇进阶时遭遇雷劫的问题。当时赢寒山没放在心上, 临了到这个关口突然想起来, 巴巴跑过来要羽毛。“不是我不给你,”玉成砾用指关节压着眉心, “你当她是我什么?宠物?玉为尘是我开山弟子,只是不喜欢用人形罢了。谁家师尊跑去揪自家徒儿的头发。” “你都喂你徒弟吃大耳帖子,头发怎么了……”玉成砾被噎了个好歹,倒是认真思索起来。“你要是想要玉不琢的头发,我明天就把他送去剃度,头发打包了给你。”?你这个师尊当的?好说歹说半日,甚至连“那到时候我打芬陀利华那些鼻涕虫一个天雷下来把我劈成二百五你不要怪我功败垂成”这种话都说了出来,玉成砾才勉强拉下脸去向螣蛇要了一根翅羽。螣蛇展翅铺天盖地,落下来的翅羽也有半个小臂长,乌光莹莹的像是一把黑曜石的短刀,玉成砾捏决把它压成一枚笔杆长的佩饰,丢给赢寒山。“我得去打一卦,看看你我是不是什么冤孽,总觉得来日你肯定还有让我为难的地方。”她说,“螣蛇羽毛能缓十五日到三十日,这期间你要是杀生太多提前催动了雷劫,我可帮不了你。”“一定一定。所以,以防万一,能再给我一根吗?”“……?玉为尘,你过来,给她一翅膀。”ddl延迟半月,裴纪堂和赢寒山终于不用再纠结接下来的时间表安排,文官们也能松松劲投入正常的工作作息中,稍微和新上任的同事们做做社交。被整编进来的俘兵看这群据说吃人肉铺人皮的沉州军其实和常人没什么区别,睡的是帐篷吃的是军粮,也就逐渐放松下来。重伤致残的士兵和俘虏发放米粮军费后遣散,被峋阳王强制征兵,家中已无男丁者亦可申请归乡,留下来的人重新记录,造册录军籍,打散并入几个军中。跟谁都是卖命,沉州军这两位买命的主家似乎人还更好些,最初的警惕心过后,整编过的军队就接受现状,该干嘛干嘛了。但总有些人不会接受现状。杨蹀被带去见赢寒山前换了一身衣袍。这个年轻人要来水洗干净脸,仔细梳理过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