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言宗九旋峰峰主玉成砾,在对峙中为观剑楼楼主瞿西涛所伤,引动旧伤,血脉崩摧,于洞府中陨落。最先发现她的是峰中主掌山门轮值的弟子,白日里玉成砾叮嘱那弟子,自己从观天台回返后,要她来洞府中聆听交代。然而当那弟子踏入鉴潭洞府时,看到的却是满地斑斑血迹。玉成砾侧躺在洞府坐坛上,衣衫上尚有点点血腥,身边的血迹尚未干涸,仿佛是不久之前吐出来的。“峰主!”那弟子冲上去扶起她,触手却一片冰冷,那具躯体毫无生息,运转的真气已经尽数消散,即使是渡劫大能也无可救药。一刻后,峰主仙陨的消息传遍了整座芜梯山。药园中十几岁脸颊的修士们摘掉头上斗笠,用苍老的眼睛对视叹息。他们解开蓑衣,劈断农具,从中抽出寒光凛凛的武器。论道堂里的讲课的长老摔了手中竹简,弟子们纷纷起身,玉不琢扒拉开身边发愣的同门,嘶声叫喊不许你们诅咒师尊。“师尊是渡劫期的大能!师尊与天地同寿!……师尊……师尊……”“师尊不会死!”九旋峰在几息之间被白色覆盖,所有的弟子都涌了出来,衣袖摇摇,拖须飘飘,法器琳琅,仿佛一瞬间有无数神鸟被惊起,纷纷扬扬地降落在山巅之上,他们汇聚在直达峰顶的长落阶上,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最先头的人已经抵达了鉴潭。在那里,黑翅的羽蛇正蜷缩着,用翅膀盘护着什么。“玉为尘大师姐,”有人叫她,外人可能把螣蛇当做宠物,当作坐骑,但峰中人皆知她是玉成砾的大弟子,“峰主如何!”螣蛇缓缓抬起头,撤掉了翅膀。在黑羽笼罩的一方玉台上,玉成砾安静地仰卧着。她身上的血衣已经换下,头发也重新梳理过,站在最前的几个弟子迟疑地上前,随即踉跄地跪了下去。自他们起,身后所有年轻弟子都齐刷刷屈膝,那群白羽的神鸟展翅伏地。“峰主好走。”“峰主好走!”持浑天仪的召出法器,佩刀剑的拔出刀剑,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阴燃的怒火观剑楼楼主,杀我师尊!观剑楼楼主,杀我峰主!白日可坠,沧海可枯,千仞可覆,此仇不可不报!而与此同时,芜梯山下,一个用剑挑着包袱的青年站定了。他抬头看看山顶,看看手中闪烁的联络石,回头向着身后林木挥手。“各位师兄弟!”他说,“今日与诸君,再归观剑楼!”第227章 此间少年第一个少年人入山门了。其实他可能并不是个少年, 只是还留着这样一张稚气的脸,又或者他的确是个少年,敢用这样的白身去冒一场不能输的险。他穿着朴素的布衣, 用剑挑着包袱, 不像修士, 倒像是个货郎杂役, 站在观剑楼巨人一样乌黑高耸的楼阁前,他仿佛一株新松,一只很小的走兽。守山门的弟子拦住了他。“你是何人?”观剑楼历战阁弟子, 离门中修行已有一载, 如今归还。“可有楼主召还手令?”游子归乡, 何须手令? 这朴素衣衫的剑修笑微微的, 眼睛里却有日光点起来的一团火。挡住他的弟子蹙起眉来, 想把他向外推,手举起来,却落不下去。在他身后这雾霭茫茫的阶梯之上, 突然站满了人。他们多数人没有穿观剑楼的制服,有穿了的, 身上衣服也不怎么崭新光鲜, 每个人衣上都有一层灰扑扑的尘土,但每个人的眼睛都像站在最前面那个少年一样亮。他们扶着腰上长剑,直起脊背, 不卑不亢地与观剑楼对视。我今去也一载余,闻云开, 共剑语!守门弟子的手震了震, 回身想要知会其他人赶快回去通知楼主,手腕却突然被谁攥住了。墨香气从身后飘来, 一位束青玉冠,佩礼剑,作儒生打扮的青年表情和煦地按下了他的手。“唉,唉,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他笑眯眯地说,“都是同门的师兄弟,不要伤了和气。”随即有人认出这人的脸。“莫长老!”他们叫,“你是来接我们的?”莫语君眼中含笑,轻轻摇头:“晚学我啊,只是来看一看,看一看。”“诸位自回自家,哪需要别人来接呢?”听懂眼前儒剑修话语中隐隐的暗示,守门的弟子也就不再阻拦,在观剑楼长老最年轻一辈的干预下,被瞿西涛明里暗里赶出宗门的剑修们踏上了归途。瞿西涛被从入定中吵了起来。晌午的对峙不欢而散,玉成砾突然吐血倒地,把一口甩出去的黑锅原原本本地甩回了他身上。谁也没有想到形势居然变化得那么快,明明她与魔修勾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为何她却能从容地发誓赖掉这件事?瞿西涛只觉得好像有一片铁片刺在他脑袋里,刺得他的太阳穴一条一条地疼,怒火从这疼痛里生长出来。青云宗怎么搞的!他们那个装成周政的弟子又是怎么回事!什么伤势恶化,什么不能起身,他明明就是怯了场不愿露面!若是有他当场指认,也不至于会被玉成砾那妇人翻了局面!怒气扰得他血气倒灌,不得不坐下入定平息心绪,然而将将摸到入定的边陲,一阵嘈杂声却穿过门直直地灌进屋里。“聒噪什么!”他用力按了按眉头,抄起剑,有弟子惊慌失措地从门里跑进来,被他一把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