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快要熄灯的时候我才第一次将它抓在手里检查。它没有挣扎。我看到它翅膀下有一处细小伤口,伤口上布满血痂,应该是被什么锐利坚硬的物体划到了。怪不得。它太小了,幼鸟翅膀没有长硬还受了伤,大概是飞不走了。我把它留了下来,打算让它在我这里度过今年的一整个冬天。我没有养过鸟,拿着手机上的科普知识对着它的屁股研究了一整天还被拉了一坨在手上后我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只雌鸟。养她和当特工没有什么区别。医院里大概是不能养这些小动物的,我把她放在纸箱子里,有人的时候就藏进床底下,没人就把她放在窗台上晒太阳。不过我还是差一点就被发现了,有次保洁阿姨进来打扫,一进门便道这病房里怎么一股鸟屎味儿,彼时我还没来得及处理那只小东西产出的粪便。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好那阿姨没有将病房翻个底朝天。医院里没有人愿意和我讲话,但是她愿意。她不喜欢叫,喜欢窝在我身上晒太阳,比人有趣得多。……在医院住了这么多天实在无聊,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问我的主治医师,为什么我还不能出院。他告诉我,你的病还没有好。我不认为我有什么病,那些被下在酒里的药早就代谢完了。我这么反驳了他,他又说:“那些药副作用很强,对你来说有后遗症。”不知道有什么后遗症,反正我一点没有感受到。我强烈地表示我要出院。我又想,医院一定是担心把病人放跑后病人在院外发生意外,将责任推卸给医院,我又说:“我可以签署协议,出了事和医院没有关系。”他还是建议我不要这样做。要求出院无果,我就只能想想其他的法子。不然逃出去吧。可是我能穿出院外的衣服被吴格收走了,他只给我送来了三条裤衩,多出来的那条是防止另外两条无法风干备用的。那就穿着病号服逃吧。这是唯一的方法。我英勇果断地尝试了一下,没出百米就被那穿着制服的保安抓了回来,整层楼的病人都知道了我叫言知,是住在1402病房的病人。 在医院住着日子实在休闲,作息也显而易见地被改变。我晚上十点便上床睡觉,第二天早上七点就要起床,因为隔壁病房住着的一个钻石王老五的父亲要开始打太极了,配乐声通过墙壁和枕头将我脸震得发麻。我没有午睡的习惯,不过因为这段时间起得太早也不可避免午后要小憩一会儿。而下午也无事可做,这场小憩干脆就演变成了昏睡一下午。有天下午我醒过来,窗帘被拉开束起,蓝色天空一条飞机掠过产生的尾迹云清晰可见。床边柜上摆了一束巨大的百合花,花瓣上还有水珠停留。沿着那束百合蔓延在外的枝叶望去,我见到了林淑芸。我从床上坐起,没有说话。林淑芸与我对视不超一秒,率先撤开。“小瑜,你醒了。”她走来床边,脸色极力变得自然却依然僵硬。我看向她身后的沙发,这才发现陆庄原来也在。“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林淑芸说着给我支起了病床上的用餐桌,“快来尝尝。”每一颗排骨都大小适中,沾满了颜色鲜亮的糖醋酱。我看着她不断忙活着打开食盒的样子,没有接她递过来的筷子。林淑芸的手慢慢放下去了。“在医院里住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和我们报一声平安,”陆庄从沙发上站起,“你母亲现在在同你说话,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了。”我垂下眼皮,脑子里幻想过很多次再见到陆庄要说的话,甚至痛骂他的场景已经上演无数次,但他真正站在我面前时我只剩深深的无力。“我平不平安,对你来说重要吗?”我问他,对预想的答案并不感到失望。陆庄一愣:“你说什么?”“不重要的,对吧?”我替他回答好了。“小瑜,你到底在想什么,”陆庄好像非常不解,“你是陆家的人,怎么会不重要?”“对啊,我首先是陆家的人,再是你的儿子,”我说,“既然如此,那么为家族作出贡献就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为了你伟大的家族事业而献身就是理所应当的。”陆庄语气里被我捕捉到一丝不快:“你什么意思?”“你亲口告诉我你渴望亲情,”我十分平静,“也是你亲手把我送给了别人。”陆庄动了怒:“谁告诉你的?子虚乌有的事!”“徐总那杯酒是你让动的手脚,酒会的休息区也是你让我去的,”我疲惫地陈述事实,“包括进入我房间的那个人,也亲口告诉我,是你,将我当做礼物送给他。”陆庄嗤笑一声:“怕不是心怀不轨的人潜入你房间,要离间我们的关系。”还真是脸皮够厚,我实在想不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好离间的。他不愿意承认,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林淑芸面色为难:“的确是有很多人不希望我们陆家过得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