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

    紫禁城的金銮殿,像一口被寒气冻住的老井,深不见底。

    自太祖皇帝马上得天下以来,这座大殿,从未像今日这般,静得能听见一个人的心跳,能听见所有人心死。

    文武百官,蟒袍玉带,乌纱朝靴,一个个都像是庙里泥塑的菩萨,垂着头,敛着目,恨不得把自个儿的脑袋,塞进裤裆里。

    空气里,没有檀香,只有一股子铁锈味。

    是暴雨来临前,风中传来的,铁与血的味道。

    御座之下,内阁首辅严海宁,与户部侍郎萧菱书,并肩而立。

    一个面沉如水,花白的胡须,像是被殿外的寒风吹得起了静电,根根倒竖。

    一个面如死灰,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又晒了三天三夜,浑身上下,连一丝活人的热气儿都没了。

    “陛下。”

    一名身穿麒麟补服的御史,手持象牙笏板,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他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声音更是像一口刚出炉的铜钟,嗡的一声,便敲碎了这满殿的死寂。

    ““昨夜,靖安郡主于白马寺,亲获人证。户部侍郎之子萧年,私设公堂,严刑逼供,意图将以发霉粮草,替换北疆军粮的事情,栽赃到白马寺账房僧人慧明身上。”

    “其心,可诛!”

    “另,于其藏身处,搜出北疆粮草图一份,狄人奇毒焚心散一瓶!”

    “其罪,当斩!”

    御史每说一句,萧菱书的身体,便矮下去一分。

    当最后一个斩字落地,他双腿再也撑不住那副空荡荡的皮囊,轰然跪倒。